三
二牛杆刚到家,就见民警找上门来了。他心里一紧张,怎么这么快?看来他们知道我的一切了,我偷偷去找梅花有错吗?
“你是二牛杆吧?”民警问。“我是,来家喝口水吧,有啥事?有啥事来家里说吧!”“不了,咱们去拐子山走一趟吧!”“有啥在这里说还不行吗?”“不行,必须去那里说,都在那里等着呢?”
“那好吧!不过我还有事情,要紧事儿!”二牛杆说。
民警在前面走,他后面跟着,见了村里的男男女女,都皱着眉头看他,有的小声说,“咋了,出啥事了?”他摆摆手,也不回答。碰到老人,他就大声说,“婶儿,在街呢?没事儿吧!我出去一趟!傍晚就回来。”村里都知道警察把二大娘带走了,至今还没回来,都不知道到底二大娘和二牛杆摊上了啥事。
到了拐子山村委会,一进门,二牛杆就清楚了,看来还是因为挖坟的事情。他想,我必须说这事情我不知道,他总不能撬开我的嘴。
“认识她吧?”民警眼神示意梅花。“我不认识,从没见过。”“认识她吗?”民警把眼神示意二大娘。
“她是俺们邻居,是个大好人!”二牛杆说到。
“昨天晚上找了你一夜,你去哪里了?”民警眼睛直逼二牛杆,似乎没有他反应的时间,也没有考虑撒谎的机会。
“我,我,我去找,找一个亲戚!”二牛杆急急巴巴的说。
“找那个亲戚?哪个村的?”民警又追问。
“走迷了,也没见亲戚,也没有去那个村,就在山沟里转了好几圈。”二牛杆不慌不忙的说。
“你让大家听听你都说的啥?你有病吗?一晚上没去找亲戚,来回在山沟沟转悠?”民警严肃起来,“你老实交代!法律无情!我们会全面调查挖坟一事!”
提到挖坟二字,二牛杆猛一抬头,又皱起眉头,又摇了摇头,没有再说啥。
“你既然说你一夜转悠山沟沟,做一个笔录,你得对你说的话负责。”民警拿纸张递到二牛杆面前。
另一个民警记录,二牛杆说一句,记一句,最后按了手印又签名,把昨天晚上去山沟沟转了一夜的事情写上了。
“几天前你托二大娘说媒有此事?”民警继续审问二牛杆,“你见过梅花没有?”
“说媒有此事,二大娘回家给我说人家不愿意”。二牛杆低着头,用眼睛余光看梅花,正好梅花也在看二牛杆,俩人眼睛对视又移开,“我不配人家梅花,人家长的漂亮,俺家又是山旮旯的。”二牛杆又扭头看梅花,梅花皱眉微微摇头,眼神里透出温情,又拦不住二牛杆这么说,“不说这些!”梅花对着民警说。
“你后来来过拐子山吗?”民警追问到。二牛杆死活不吭声。问啥也不说了,只说坟不是他挖的,民警更纳闷,“谁说是你挖的坟,看来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。”
民警们到另外房间商量,不一会儿就过来了,用皮尺量了二牛杆的脚码。另有两个民警去平西口村了。
民警甲去平西口村了解到,在挖墓前天傍晚,看见二牛杆出村了,而且之前有几个傍晚出村。
民警乙在拐子山村了解到,挖坟的前天傍晚在村口见过二牛杆。
民警丙在栓子的坟头周围地里,有杂乱无序的脚印,经过脚印对比,大小长短深浅都和二牛杆的脚印一模一样。
经过几个佐证,民警认定挖坟就是二牛杆干的,而究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,他们并不清楚。他们决定派一个人到局里办手续,其他人继续调查取证。
二大娘和梅花可以回去了,她们离开村委会说,“你们要调查清楚,不要冤枉了好人啊”!
民警像钓了一条大鱼那么兴奋,而见了二牛杆态度是那么冷峻,“没想到你为了和梅花结婚,还真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,二牛杆!你老实交代吧!你是知道的,我们的政策一贯是坦白从宽,抗拒从严!”
二牛杆坐在长凳子上,好像凳子上有钉子似的,一会欠着屁股,一会儿挪着身子,眼睛开始看着民警,眼神里有的是哀求,可是当看到哀求没用,民警的眼神是如此冷峻,从未见过的那种鄙视、愤怒、冷酷的神态,二牛杆低下了头,用手托着腮帮子,歪着头,耷拉着眼皮,无精打采的像卧着的病猫。而村委会夜晚的灯光也很恍惚,那黄光照着人也有些阴森。
“你在挖坟的前一天来拐子山是做啥的?”民警问二牛杆。
“我来了拐子山,也偷偷去过梅花家,从二大娘第一天到梅花家说媒,其实我就一直偷偷跟着二大娘,包括梅花不愿意,我都在门旮旯藏着,我都听到了!”
“我傍晚来过拐子山几次也是事实,去过栓子的坟头也是真的,你们调查的我都承认,可是坟不是我挖的!”二牛杆声音里有些颤,像是冬天游泳从水里刚出来,那种嘚瑟劲儿,而且身子更加蜷缩,很像要把自己压缩变小,甚至要从地缝儿钻进去似的。
“你去了坟地,坟又不是你挖的,你说是谁挖的?你说谁挖的?”民警审问的嗓门有些提高。
“确实不是我干的,你问是谁干的,我确实不知道!”二牛杆微微抬起头,眼神里忧郁到了极点,声音里哼哼声有的是哀求。
“二牛杆!你给我站起来!站起来!”民警忽然嗓门提高了八度,像响了一声闷雷,使坐着的二牛杆身子忽闪动了一下,像高压电警棒触动了身子,自己不自觉的从长条椅子上猛然起来,笔直笔直的站了起来,眼睛平视,像执行任务,或上战场,等待那暴风骤雨的来临。
“过来!往这边走走”二牛杆挪动着身子,站在民警做笔录的桌子旁边。
整个问询很顺利,时间都合拢了,人证物证齐全,二牛杆也把笔录都按上了手印,就是有一点儿,挖坟不是我干的,二牛杆坚持要写到笔录上,民警说,你说这没用,谁证明不是你干的。
拿拘捕证的民警也来了,审讯完二牛杆结束也已经天亮了,老百姓许多一大早都在挑大粪,民警给二牛杆戴了手铐,从拐子山大街上穿过,许多老百姓指指戳戳的,“缺德啊!小木匠!真该死!想娶人家媳妇,也不能逼迫人家,逼迫就逼迫吧,也不能逼迫到死人头上。”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!好好的正事不干!搞这种缺德事儿!”“他把栓子弄哪里了?”老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。
民警就像凯旋归来的英雄,抬起头挺起胸,带着二牛杆一前一后,就差没有正步走了,民警自我感觉是庄严的也是神圣的。
派出所所长办公室,“你又要立功了,干的漂亮!”“经过近二十四小时的紧张侦破,现犯罪嫌疑人已被抓获”!“报纸登了,广播播了,电视头条也上了”。
整个城市人们都为英雄惋惜,对罪犯的愤恨,不停的有老百姓给派出所打电话,要求对民愤极大、罪大恶极的二牛杆严惩,要求从重从速处理,派出所成了这个城市的热点。
第二次审讯二牛杆也比较顺利,二牛杆都承认了过程和时间节点,但就是不承认是自己干的,究竟是谁干的,他也不说。
案件很清楚,法制室对刑事拘留提出两点疑义,一是当事人不承认,案件没有完全合拢,二是棺材和尸体没有找到。最后确定先对二牛杆行政拘留,再继续侦查。
二大娘来和梅花总感觉事情蹊跷,不会这么简单,她们商量来看二牛杆,想问个究竟。犯罪嫌疑人在派出所审讯期间不让任何人见,没有见到人,她们也只好回去。